“学有探奇索妙,命有人僧鬼笑。难与老天争。”

【月柳中心向】燃烧

他向着星空遥遥举杯:为他们的燃烧。



 

 

 

在长达百年的过去和接近永恒的未来之中,月柳听过许多关乎人类的故事。

 

精灵常常把人类的生命形容为烟花,短暂而绚烂,盛放之后陨落随之而来。而精灵的生命更像是星星,沉默而永久的停驻在同一片夜空,星星睁着眼睛,看见无数烟花从身旁一闪而过,遁入没有尽头的黑暗之中。星星会赞叹,赞叹那明亮、那热烈;星星会无动于衷,在见过太多的明亮和热烈之后。

 

月柳很早以前就明白,所以他把来自于人类的一个个故事写进歌谣,这些或婉转或激烈的歌他从未在元老院的舞会上演唱,月柳把它们留给了黑夜和自己。

 

他常常会想,是否有一天大陆上会出现一个比精灵更加长寿的种族,甚至长生不老,他们中的吟游诗人是否会把精灵的故事唱出来,就像他现在所做的一样?这该是多长的歌谣啊,会从月亮初升唱到黎明破晓。

 

但精灵的生命相对于他们也许就像人类的生命相对精灵,显得脆弱不堪、转瞬即逝。

 

这个念头第一次出现在他脑海中时巴伐伦卡家的夜间舞会刚刚结束,这是个温柔多情的夏夜,但在月柳经历过的无数个夏夜里沦为平庸。他从天鹅绒长袍的束缚里脱身,独自一人走进那个有夜莺歌唱的花园里,面对星星被云雾遮住的夜空,莫名的联想到荒原和即将干涸的泉。享有盛誉的歌唱家偶尔也想听听别人的歌声,于是那些藏身在树枝间的夜莺为他歌唱起来。

 

这时巴伐伦卡大公走进了花园。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当时的巴伐伦卡子爵。在月柳的记忆中他一直都冷漠粗暴,无论头发的颜色是黑是白。他的到来使夜莺的鸣叫骤然停止,陪在他身旁的子爵夫人在此时发现其中一只夜莺已经死在了树枝之上,她惊叫一声,而大公直接把这生灵的尸体从树枝上摇下来,随手扔给他身后的爱犬。他并没有看到月柳。

 

这些东西本来就活不长。大公用特有的冷静而厌倦的语调说,然后带着夫人和猎犬离开了花园。

 

一切归于平静,剩下夜莺重又开始欢唱,似乎并未注意到同伴的离去。但月柳却无法恢复到五分钟之前的状态,巴伐伦卡大公的话在他脑颅内无休止的回荡,回声激起回声,如涟漪般荡开。

 

原来从未有过接近永恒的生命。精灵自诩长寿,在浩大时光面前也轻而易举被卷走,在浪花里被撕碎。

 

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月柳再也不去留意自己和人类之间的区别。他是少数不抱着时间感叹孤独的精灵之一。

 

月柳爱上了打架。

 

他砸断一根根脆弱的骨头,听见断裂声迸溅而出,温热的血液也迸溅而出。金色长发的末端染上暗红色,这种在黑暗里赢来掌声的活动一旦暴露在光照之下就会被剥的赤身裸体走上刑场,从第一次赢得斗士的荣誉时月柳就明白,他必须拥有两个不一样的灵魂,为的是能在宫廷歌唱家和精灵斗士的身份里自如切换。

 

每一次打败自己的对手时他都想用余力击碎那个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金色囚笼,他会设想上流社会的绅士淑女看到他此时的模样的表情,他想大笑,想高举火炬燃烧一切,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衣摆。月柳明白那是什么,那个温柔的歌唱家正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于是他只是摘下礼帽致意,接过人们递给他的龙舌兰说:干杯!

 

月柳很少在酒馆唱歌,就算唱歌也只唱为众人津津乐道的小调,就像他在衣香鬓影的舞会上总带着斯斯文文的白色手套。但他有时候也会想,会不会有人值得歌唱家摘下手套为她出拳,无视、甚至一并击碎那些异样的目光。

 

还有一千年的时间用于等待,月柳并不着急。

 

只有一千年的时间用于等待,月柳为此担忧。

 

他在美酒香气和灯光的环绕下唱了无数支歌颂爱情的歌谣,他却始终说不清爱情原本的模样,就像他说不清精灵的寿命究竟是长是短。

 

那就不要去想这些问题,月柳在虎口处撒上细细的盐,把杯中的龙舌兰一饮而尽。他只需要继续为自己所爱的东西燃烧,无论是歌唱还是打架,歌唱家月柳和斗士月柳都要为自己而燃烧。

 

对,月柳用的是燃烧这个词。

 

精灵的生命一样可以燃烧,一样可以用热烈、明亮、绚烂来形容。这和长度无关,月柳见过太多一生庸庸碌碌的人类,他们埋头于灰色的阴影间,被法律和权力的框架束缚的无法喘息,他们不算是烟火,他们只是一片雪,被行人踩脏后黯然融化。他相信他也会见到那样的一个精灵,那样一个高举火炬冲破天光、打碎夜空的精灵,他将不是万千星辰中的一个,而是女神掌心的火焰,炽热的无与伦比。

 

那将是他自己!

 

月柳对此坚信不疑。他又喝了一杯酒。

 

月柳喝醉了。

 

他醒来的时候两个男仆正在为他准备音乐会的服装,月柳看着他们忙碌,把长袍熨的整整齐齐,仔细的拍掉每一丝灰尘。他们并不知道月柳昨夜穿的衬衫沾满血污,月柳从未穿着这件长袍去过酒馆。

 

他对着镜子整理着装,戴上礼帽,然后坐上等候多时的马车前往另一个地方。经过贫民窟时车夫把鞭子打的很响,像是在向他的朋友炫耀他如今的身份——巴伐伦卡的走狗!

 

月柳步入即将有幸聆听凡瑟尔最美妙的歌声的大厅,迎接他的是淑女们殷勤的问候和巴伐伦卡大公毫无波澜的脸。月柳看着那张脸,他明白这场音乐会的重要性,好比凡瑟尔社交网上最重要的节点,每个参加舞会的贵族都拼尽全力打扮自己好胜过他人。如果他的歌声无法打动人心,也许各大舞会上再也听不到月柳的歌声。但他并不为此担心,他知道自己的嗓音无与伦比。他只需要在一曲之后优雅的回答贵族们的赞叹,可他仍然觉得这些都像是泡沫。

 

月柳站在泡沫的舞台上致意并歌唱,接受泡沫的玫瑰和泡沫的称赞。他的眼里自始至终空无一人。月柳发现自己的歌喉和心分作两个独立的整体,唱着两首截然不同的歌,前者舒缓优雅,后者却节奏鲜明,——明亮、热烈、绚烂,像一个人举着火炬在黑暗里坚定的前行。

 

他所到之处一切的腐朽都燃成灰烬,取而代之的是光,代表自由的光!

 

月柳知道有人站在他身后,高高举起这把火炬。

 

他鞠躬,微笑着走下台去。

 

月柳不想再回头了。可他不得不转身跟上巴伐伦卡大公的脚步。

 

他们来到花园里,月光冷冷的亲吻他漂亮的面颊。大公请他坐在那把倾听过无数机密情报的长椅上,表情仍然如音乐会刚刚开始时一样:“月柳,你的歌声一如既往的动人心弦。但是结尾时的状态不如我想象的好,你分神了。”

 

“你要明白自己是为什么歌唱。”

 

他向着星空遥遥举杯:为他们的燃烧。

 

“为巴伐伦卡的荣誉,大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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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柳的资料卡上最后一个标志是反抗者,一把燃烧的火炬。

超想看评论555,飞快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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